父母心头的一座大山

父母心头的一座大山 每年秋高气爽、红叶漫天飘的时候，也是家乡黄豆成熟的日子！

上个周末回家，正好赶上和父母一起到村边地里收黄豆。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和煦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背上，暖暖的蛮舒服。在田地里，手头边干着活边和父母交谈着这两周的近况和见闻，倾听着父母言语间衣食冷暖的问候与关怀，感觉很温馨很惬意。
随着双手在金黄的豆苗间舞动，顽皮的豆子在豆囊里不安分地沙沙作响，正好似声与乐协奏的劳动曲欢快地回响在我的心田。低头看着鼓嘟嘟的豆囊，我突然跟父母开玩笑说，要是今年咱的这黄豆拿来生豆芽菜的话，肯定会长的又白又胖的，保准能卖个好价钱啊！父母听了舒心的抿嘴笑了，父亲在敛笑之余意味深长的问了我一句，你个五体不勤的小子居然还记得咱的豆芽菜啊……是啊，咱的豆芽菜，记得，当然记得，这些年来我都一直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过啊……
儿时的家里特穷，甚至不比村里的任何一户。收入低、物质匮乏是那时乡亲们的共性，但在我家尤为严重，主要所不同的是因为有两个“超级消费者”——同时上大学的哥和姐。
那时的父亲，民办教师还没转正，工资少的可怜。母亲在家务农，忙里忙外照顾着一家人。而全家人一年到头，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攒的几个钱在哥和姐的“巨额学费”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这无形中便成为了压在父母心头的一座大山。
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从来不轻易因为困难向别人张口。我七岁那年秋天，父亲卖掉刚打下的粮食，卖完两头尚不够出栏的黑猪，可依然怎么算都凑不够哥姐的学费，思来想去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做生意的堂舅叔帮忙。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半布袋邻居家给的老梨和年幼淘气的我敲开了堂舅叔家的门。寒暄了半天，父亲终于陪笑着说明了来意，可他挤眉皱脸哭起了自己的紧穷，到最后给父亲支一招。他说你咋那么傻，女儿以后迟早都是人家的人还供她上个大学干啥，供一个不就啥都解决了？父亲听了之后一声没吭，头也不回的迈出了那高大的门楼……
求人不如求自己！这是一句老话，也是一句大实话！
自那次之后，父亲再也没提借钱的事，而是经常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一周之后的一天，他竟然往家里捣腾回来了两袋黄豆，我顿觉纳闷，只知以往家里的粮食都是往外粜，怎么这回还往家里拉，问其何故，母亲神秘地说我们家要开始生豆芽了，用卖豆芽菜来给你哥姐挣学费了。那时的我还年幼懵懂，居然都不知道豆芽菜是用黄豆培育出来的，更不知道父母将付出怎样艰辛的努力才能培育出来，只是偷想要是自己家里生豆芽，那以后肯定有吃不完的豆芽喽。
不久，家里就发生了一些略微奇怪的变化，父母把堂屋地上仅有的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都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在墙角下用短木桩搭起了一圈的架子，顺墙满满当当围了一周。接着父亲又到外头收拾了好多个半新不旧的竹筐子，母亲赶夜把往年装粮食的尼纶袋子结结实实的缝了上去，做成了网筐。然后，母亲又用一堆废铜烂铁换了好几个大盆、篮子。后面我才知道这是全家在为生豆芽菜而做准备。
工具准备停当之后，全家就开始了生下芽的第一道工序——拣豆子。那时我傻傻地问母亲，不是用黄豆就可以直接生豆芽菜麽，为什么还要挑选豆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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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原来从地上收获来的黄豆，并非所有的豆子都可以生长成豆芽菜来，例如那些虫咬过的、没长成熟的、缺瓣的等都发不了芽的，父母把他们拣出来攒多之后再卖给做豆腐的大叔，这样就可以节省些紧窘的成本了。另外还要把黄豆里面的小石子、豆梗叉子、叶渣子等杂物统统都拣出来，以免以后影响豆芽菜的干净度和外观色泽从而影响豆芽的价钱。
我小小年纪顽皮无知，想着这肯定是个既好玩又能帮家人忙的活，故而非要参合着帮母亲拣，结果端着一小簸箕黄豆坐在廊基上，聚精会神地，一粒两粒，一遍两遍，一直拣到自以为干净，足足化费了我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弄的我是两眼酸痛、腿脚麻木。上交之后本以为会得到一番夸奖，可母亲一验收，还有好多带小针虫眼的豆粒都没拣干净。哎，还得让母亲返工，看来这还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啊！
接着家里逐渐发生的变化就是在堂屋拥挤的地上，靠墙的木架上满满当当摆起了一个个装着小豆芽的大箩筐，每个筐子下面都摆着一个盛水的盆子，一进屋就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宛如进了水帘洞。
之后，我每天放学都会看到母亲日复一日重复着同一个身影，那就是坐在升满水和小豆芽的铁盆边，一手手拿着菜篮在水里淘啊淘，一手在篮子里拣啊拣，挑拣着那些浮在水面的黄豆皮。可是一个个豆皮却又宛如淘气的小孩粘黏在母亲的身上一般，就是不利利索索地从豆芽上剥落下来，好一次弄个干净。就这样每一茬黄豆从最初碰水发芽到最后长成豆芽菜步入市场，所经历的十三四天里每天都要这样伺弄两遍：一为淘掉皮，二为让豆芽充分接触温水而加快生长。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太习惯母亲每晚总是先伺弄完一筐一筐的豆芽才开始做饭，每次都搞的我的肚子饿的咕咕作响，从而老是抱怨母亲为啥不赶紧先做饭。母亲老是微笑着说，就做就做，看把你个小鬼给饿的。可从她收拾完手头活一起身间，母亲笨拙僵硬的动作又告诉我她应该多久没有挪动过地方了，哪怕是伸个腰。后来等懂事一点了，我才逐渐明白母亲做饭迟的原因：一是怕灯光下伺弄豆芽费电还弄不干净，再就是如果不乘着水尚且温把豆芽赶紧淘完，等过会水凉啦又要费柴烧热水，哎，那时的一切都要为“节省”二字让道啊。
那段时间让我体味最深的还有家里饭桌上一道亘古不变的菜，那就是清炒“不标致豆芽菜”。这里的不标致主要包括断芽、有黑点、烂瓣等等，不过虽然她们的外观丑陋但我吃着嚼着也觉得挺香的，心想到了肚里还不是都一个样。
其实说来，生豆芽最麻烦的事还不是在白天，而是在夜里。每天晚上在睡觉前，母亲都要把家里的三四个热水壶灌满，等到半夜起来之后，将热水兑成豆芽最喜欢温度的温水然后再给每筐豆芽都淋浴降温，以避免因为生长呼吸放热而把自己烧坏。所以，我经常半夜就会被淋水声迷迷糊糊的吵醒，迷糊中老是抱怨怎么天天晚上老天都在下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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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豆芽生的最多的时候，同时有着五六茬，这茬豆芽刚拣完还未入水，那批就该张罗着出篮进入市场了。而卖豆芽这最操心最辛苦的活计当然就落在了父亲的肩头了。
那几年的父亲可以说是在一天之内同时有着多重的身份。凌晨四点左右，父亲和母亲起床用架子车把两大筐前一天伺弄好即将上市的豆芽菜拉到村边的火车站上。这时候的父亲是个拉农车的搬运工。然后大致在每天的四点二十左右我们的这个小站就会有一趟从兰州到天水去的材料车，也就是全是大铁罐或者大铁箱做车厢的那种货车，父亲和几个同伴一人挑着两个大筐子蹒跚的爬到铁罐铁箱的车节连接处，常常顶着冬天凛冽的寒风，随着铁轮摩擦铁轨的“咣当咣当。。。”奔向城市那头。这时候的父亲是位旅客。一个小时之后，父亲从车站外下车（材料车一般不进主车站），挑着两个大箩筐走进两里外的蔬菜批发市场，在那里被蔬菜贩子再三控价压价之后整筐批发给他们。这时候的父亲是个生意人（严格讲尚够不上商人）。一般在清晨六点豆芽脱手之后，父亲又赶回车站搭上一个上行到家的客车或货车顺风回到我们小站，到来之后他从来都不回家也再没时间回家，直接奔赴他教书的乡村学校开始备课。父亲这一整天的教师生活又紧张地开始啦。傍晚放学之后，他或是下地干活或是帮母亲拾掇豆芽，完全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反正整天就像一个不停歇的陀螺，一直转呀转忙呀忙几乎都看不到他片刻的休息…….这样的繁忙的生活一直从他四十八岁忙到了五十二岁，一直忙到了哥和姐大学毕业，我也小学升到了初中才逐渐好转。
后哥姐的挨个上班工作，家里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父亲也在当年第一批民办教师转正考试中拔得头筹，顺利过关，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
现在的一家人常常坐在一块，谈唠起曾经的那段艰苦岁月，都觉得那真的是非同一般的刻骨与艰辛啊。父亲常对我们仨说，你们以后可要常记得这豆芽菜啊，要是没有她的帮助，你们的大学可都是没钱上完哦！是啊，望着父亲额头上因为蹭车而被车警打下的伤疤，看着母亲因长期弄水得风湿关节炎而畸粗的手指，我们怎能忘记这可恨又可爱的豆芽，又怎敢忘记父母对我们如此厚重的无私奉献呢？
豆芽啊，你是父母亲忘我劳作的心血，更是那世间伟大父爱和无私母爱的见证与体现，你还是那父母对儿女养育恩情的化身，就如同山间淙淙流淌的清泉，丝丝缕缕都渗入进了儿女的心田，昨天今天还有明天。我永远也不会将你忘怀，也不敢忘怀！

谨以此献给天下所有的父母！
愿你们永远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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